惠天听书(www.httingshu.com)欢迎您!作者:莫泊桑法国演播:艾宝良“什么命令。”“根本不许我套车。”“嗯,谁给你下的这道命令。”“那还用问吗,当然是那位普鲁士军官。”“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。”“这我就一点都不知道了,谁下的命令您去问谁好。不准我套车,我就不套车,就是这么回事。”“那军官亲口给你下的命令吗?”“不是先生,他的命令是由旅馆老板向我传达的。”“什么时候?”“昨天晚上,我正要去睡觉的时候。”三位先生极为不安,回到了旅馆。他们要见旅馆老板。但是女仆回答说,老板有气喘病从来不在十点钟以前起床。甚至明确规定,除非失火。否则,决不许提前叫醒他。他们又想见那位军官,但这也是绝对办不到。那军官虽说就住在这个旅馆里,但是只准许老板一个人跟他谈事情。于是大家只好干等。
女士们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,料理一些琐事。厨房里,高大的壁炉中正烧着一堆旺火。戈尔弩兑在炉前坐下,他叫人搬来了一张小方桌,要了一瓶啤酒,随后又掏出了他的烟斗,那烟斗绝非等闲之物,它在明主党人中,与戈尔弩兑享有同等的威望,似乎它为戈尔弩兑效劳,也就是在为祖国效劳,那是一只非常精美的海泡石的烟斗,已经积了厚厚的烟垢。熏得漆黑了。它像它主人的一口牙齿一样,不过,它倒是散发出一种浓郁的香味。整个烟斗弯弯的,油亮油亮的。它跟主人的手早已然混的烂熟了。也给主人的仪表增添了好些魅力。戈尔弩兑坐在那里没有动,两只眼睛时而盯着壁炉里的火苗,时而凝视着酒杯里的泡沫。每喝一口就心满意足的用瘦长的手指捋一捋油腻的头发,同时,吸吮着沾在胡须上的啤酒沫。
鸟先生借口要活动活动腿脚,跑去向当地零售商推销他的葡萄酒。
伯爵与棉纺场主呢,在高谈阔论政治。他们展望着法兰西的前途,一个看好二良派,另一个则指望出现某个无名的大救星。某个在国家沦亡之际力挽狂澜的英雄,也许出一位杜伽柯蓝,也许出一位贞德,或者再来个拿破仑一世吧。哦,如果皇太子不那么年轻就好了。戈尔弩兑在一旁听着,面带着微笑,似乎对民族命运的谜底,他的心里已经有数了。他抽着烟斗烟雾缭绕,飘散在整个厨房里。
敲十点的时候,旅馆老板露面了,大家非常急切的问他是怎么回事。他只回答这么几句话。一字不改的重复了两三遍。“呃,军官就是这么对我说的,伏郎姆先生,你去告诉车夫,明天不准套车。没有我的命令,那些旅客不能动身。听明白了吧,好吧就这么办,他就是这么说的。”于是大家要求见军官,伯爵给他送去了自己的名片。迦来-辣马东先生也随便在那上面加上了自己的姓名和所有的头衔。普鲁士军官差人回话说,他同义接见这两个人,但是要等到他用完午饭之后,也就是说,下午一点钟左右。
几位太太也下楼了。大家虽然忧心忡忡,还是吃了点东西。羊脂球似乎身体不适,显得心绪不灵,惶惶不安。喝完咖啡之后勤务兵来叫求见的两位先生。鸟先生也要跟着去,他们还想拉着戈尔弩兑一起。为了使他们的行为更正郑重其事。不料。戈尔弩兑却高傲的宣称。他是绝对不同德国人打交道的。说罢又回到壁炉前坐下,叫了一瓶啤酒。三位先生上楼去了。被带到了这家宾馆最漂亮的房间。普鲁士军官就在那儿接见他们,只见他躺在一把安乐椅里,双腿搭在壁炉上,叼着一只长长的烟斗,身上披着件彩色的鲜艳的睡衣。那睡衣大概是从哪个俗里俗气的市民遗弃的空房子里偷来的,他没有起身,也没有同来人打招呼,连瞧都没有瞧他们一眼。这副神态,那可真,真是军事占领者,骄横无礼、不可一世的模样罢了,过了半天,他才开口:“你们要干什么。”伯爵回答::“我们要动身,先生。”“不行”“再下斗胆问一句,为什么不放行。”“因为我不愿意。”“我很荣幸的提醒您注意,军官先生。贵司令部给我们发了去吉艾卜的正式通行证,我想我们并没有做错任何事,要受到您如此严厉的对待。”“我不愿意就是那么回事,你们可以下去了。”三个人躬身行礼,一起退下了。整个下午的气氛都愁云密布,郁郁不欢。谁都不明白这个德国人犯了什么病。如此乖张刁钻,每个人都绞尽脑汁,甚至产生了非常离奇的想法。他们呆在厨房里。设想了种种荒诞不经的可能。并争论不休。也许是要把他们扣为人质,但是他要达到什么目的,也许是要把他们当作俘虏押到别处去,要不然就是敲他们一大笔赎金。一想到这里他们都胆战心惊。要知道越是有钱的人,越是胆小怕事,顾虑重重。他们仿佛已经看到,他们被迫把整袋的金币倒在这个蛮横的大兵手里以求赎身。于是,他们就挖空心思,编造一些,言之成理的谎言来隐瞒自己的钱财。把自己装成穷人,一贫如洗的穷光蛋,鸟先生还摘下了自己的怀表的金链藏进了口袋。夜幕渐渐降的临了。他们的恐惧的情绪与时俱增。屋里点上了灯。
离晚饭还有两个小时了。于是,鸟太太提议打牌,玩三十一点,这好歹也是一个消磨时间的法子。大家都同意。甚至戈尔弩兑也出于礼貌,灭了烟斗参加了牌局。伯爵洗牌,分牌,羊脂球一上来就得了三十一点,玩着玩着大家兴致渐高。平息了压在心头的恐惧感。但这个时候,戈尔弩兑发现了鸟先生夫妇在串通作弊。吃饭的时候大家正要入坐,旅馆的老板又来了。他用咳痰的嗓音宣布,普鲁士军官要我来问艾丽萨贝特·鲁西小姐,她是不是还没有改变主意。羊脂球站在那,脸色煞白,继而又突而胀红了。火爆三丈,气的说不出话来,半晌她终于发作了。
“去对那个臭无赖,那个臭流氓,那个普鲁士的死鬼说,我绝不同意,听清楚了,绝不,绝不,绝不同意。”胖老板出去了。大家都围上来,纷纷询问羊脂球是怎么回事,求她说出上次见军官谈话的秘密,她先是不肯说。但是她怒气难平,抑制不住自己,大声的喊了出来。
“他要干什么,他要干什么,他要跟我睡觉。”大家怒发冲冠,听了这句粗话竟没有感到刺耳。戈尔弩兑猛然把酒杯往桌上一摔,酒杯当即成了碎片。
大家异口同声,对那个无耻的兵痞进行怒骂。同仇敌忾,众怒狂泻,如同一鼓风暴。似乎那个家伙向羊脂球提出的下流要求,也会伤及他们每个人的皮肉,会使他们每个人也会作出一份牺牲。
伯爵十分憎恶的说。普鲁士军官那种人的行径,简直就跟古代的野蛮人一样,几位太太对羊脂球更是表现出强烈的同情和深切的关怀。
那两位修女只在吃饭时才露面,这个时候都低着头,一声不吭。第一阵怒火平息之后,大家还是照常吃的晚饭,不过很少说话,都在考虑问题。想心事。几位太太早早的回房歇息去了。男士们仍然呆在饭厅,一边抽烟一边凑成了牌局,便邀请旅馆的老板来参加。
他们一心想巧妙的探问这位先生,看有什么办法才能消除那个军官刁难作梗的主意。然而胖老板一心扑在牌局上,什么也不听,什么也不答。只是不断的重复说:“打牌,先生们。打牌。”他玩的十分专心,连吐痰都顾不上了。之时,胸膛里不断的发出一些幽肠的声响。肺叶呼哧呼哧的煽动着,各种阴间的咆哮,应有尽有。
从深沉浑浊的喘气,一直到小公鸡学习啼叫时的那种嘶哑尖叫的喘气。
无所不有。他的老婆困了。来叫他去睡,他却拒绝了。那女人只好一个人走了。因为她要值早班。所以呢,天一亮就会起床。而他的丈夫呢,是值夜班的,随时准备陪朋友熬夜。他瞧老婆嚷了一声:“哎,把我的蛋黄甜奶放在炉边热着。”然后又继续打牌了。
大家看出,从他嘴里休想套出什么话来。就说,时间已晚,各自回房去睡了。
第二天,大家仍然早早起床,心里隐隐怀着一丝模糊的希望,想要动身的心越发的强烈了,唯恐在这家令人厌恶的小旅馆再泡上一天。唉,那马仍然栓在马棚里,车夫仍然没有踪影,大家无所事事,闲着无聊,就围着马车转来转去。午饭的时候,大家死气沉沉,经过了一夜的琢磨,人们心里有了主意,看法有所变化,对羊脂球的态度也变得冷淡了。他们现在几乎有些埋怨这个女子了。怪她,为什么昨天夜里不去偷偷的找那个普鲁士军官呢?也好使得她这些旅伴们一觉醒来之后会喜出望外啊。这不是最简单不过的法子吗,再说,谁会知道内情啊。她自己也满可以保住面子,只需要让那军官知道,她紧紧是因为可怜旅伴们的困境而屈从的。对她这么一个姐来说,这种事算个屁啊。虽然他们心里都这么想,可是谁都没有说出来。
下午,大家都烦得要命。伯爵提议到镇子附近去走走。每个人都把身子裹得严严的,一行人就出发了。唯有戈尔弩兑与两个修女没去。戈尔弩兑宁愿守着壁炉。两个修女则到教堂或神父家去消磨时光。天寒地冻,日甚一日。冻得鼻子跟耳朵像扎针。冻得双脚疼痛难忍,举步维艰。等到,面对着田野的时候,望着无边无际的一片白雪覆盖着的大地。大家不禁感到凄凉和俗尚。只觉得,心里寒透了。精神一蹶不振,无心再走。掉头而回,两位女士走在前头,三个男士跟随其后,相聚不远。
鸟先生对目前的形式洞若观火,一目了然。他突然发问。这个婊子是不是要连累他们呐,害得大家在这么个鬼地方长期呆下去啊。而伯爵呢,始终保持着温文尔雅的风度说这种事只能心甘情愿,不能硬逼一个女人作出如此痛苦的牺牲。。迦来-辣马东先则指出,如果真像传闻所言,法军要从吉艾卜发动反攻,那么两军必在多忒这里相遇。另外两位先生一听这个话,更加忧心忡忡了。鸟先生发问说:“我们能不能徒步逃出去了。”伯爵耸了耸肩膀,“亏你想得出来。在这冰天雪地,还带着女眷,那些大兵立刻就会去追。十分钟就能追上。把我们当俘虏抓回去,任凭他们处置。”他说得在理,大家不再吭声了。
几位太太在谈论这穿着打扮,但是心里都为某件事而提心吊胆,谈话也就不那么专注热烈了。
突然,普鲁士军官出现在街口的那头,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上,远远的勾勒出他那穿着军装的细高的身影。只见他走路是双膝向两侧撇开,这是军人特有的步行姿势,因为怕弄脏了精心檫亮的皮靴,从太太们身边走过的时侯,他微微的弯腰致意。对那几个男人则轻蔑的瞧了一眼,而这几个男人也有尊严,并没有脱帽,唯有鸟先生做了一个要脱帽的动作。羊脂球的脸,一直红到了耳根。